祖国啊！让我在你怀里撒撒娇｜印尼回国隔离记
写下这个题目，不禁有些犹疑。生怕读者会嘲笑：你丁叔叔一个年逾半百的老男人，人高马大发什么嗲？怎么玩起了小女生的矫情和噱头！
其实丁叔叔并不想哗众取宠博眼球，而是老男人那颗饱经沧桑，被腌成咸菜的心，偶尔也有敏感柔软的破绽。
比如现在，丁叔叔刚从东南亚疫情最严重的印尼，平安回到祖国的怀抱，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大中国铜墙铁壁的严格又周到的呵护。几个月来进退失据六神无主的焦虑烟消云散，曾经的误解和质疑豁然开朗，惭愧与感激交融碰撞，我确实忍不住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小孩子向母亲撒娇的感觉。
下面就说说这段时间我的心路历程。
2019年10月10日，我经广州前往雅加达。
2020年12月14日，又从雅加达飞回广州。
此番在印尼，我总共待了一年两个月零四天——来来往往十几年，这是时间最长的一次。
之前从未想到会这样。人在平安稳妥的时候，灾难说来就来，而且如此巨大和漫长！全球疫情之下，国际格局令人跌破眼镜的颠覆，无数人的工作生意按下暂停键，生活不可能停止，但命运已被强行变轨。
相比之下，我还算幸运，虽然连续十四个月滞留海外，但仰仗几位华侨老友多方关照，个人生活和工作基本正常。
我非常感激他们！
尽管如此，可是面对印尼冠病患者每天五六千、七八千的持续增长，越来越多熟悉的人不断被送进医院，不祥之感与日俱增。特别是年终岁尾已然逼近，对国内家人和亲友的思念愈发强烈，虽还没到那种“盼归，莫把心揉碎”的地步，但归心似箭是毋庸置疑的。
从今年春节到现在，随着疫情在武汉在中国在全世界发生的戏剧性逆转，我的思想观念也有了明显改变。作为一个从体制内自行走出的媒体人，我承认自己的心态多少有些偏右，但炽热的爱国热情从来不曾消减或动摇。
正因为如此，我对国内的一些做法并不认同；而现在看来，至少在全民防疫这个事关亿万人健康生命的大是大非问题上，中国的表现出类拔萃，比任何国家都做的更好！生死攸关面前，中国强大的行政能力无与伦比，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再次凸显，令一切虚弱苍白的自由民主相形见拙。
这一年来在印尼，面对政府管控疫情的捉襟见肘与无能为力，我听到无数华人朋友和印尼人对中国抗疫成功的赞叹与羡慕，油然而生的傲骄感溢满了身心。
但是每当有人问我：“中国已经很安全了，你为什么还不快点回家？”
我在为国家自豪的同时，也不由得暗生抱怨：
航班太少，机票太贵，各种规定比较繁杂，回国旅程还很艰难！我们知道国内外防输入的政策，可是既然那么多人回家心切，机票贵自己买，回去在酒店隔离的费用自己承担，为什么国内不能多增加一些航班满足需要呢？海外同胞的命也是命啊！当然，就我个人而言，迟迟未能回国的原因并非如此，主要是忙于手头其他工作，一时半会脱不了身。
直到自己回来入住隔离酒店，我才明白咱们政府防控疫情的节奏，实际上是审时度势，井然有序而稳妥的。
事实证明，我的上述质疑多少有些以偏盖全的想当然。
接下来，我再图文并茂地记述一下此番回国前后的具体经历，希望对仍在印尼准备回国的朋友有所参考。
一、挑选航班和确定机票
去年10月10日来印尼之前，我原本买的是南航广州至雅加达为期两个月的往返机票，三千元不到，不是特价，也不算贵。就在工作告一段落，准备打道回府过春节的前两天，武汉疫情爆发，印尼停止了所有来往中国的航班。丁叔叔只得生平第一次滞留异国他乡，过了个未能与家人团圆的“单身年”。
还好我在除夕之夜，应雅加达南洋公社老板王敏筠邀请，兴冲冲前往“渔家庄”大酒楼，与几百位留守同胞一起观看了王老板组织的“雅加达中国春晚”。酒酣耳热之时，还被央视驻印尼同行老贾叫到一旁，以当地华人名义，对着采访话筒和摄像机就央视北京春晚发一番赞叹。
不一会儿在手机里看到视频直播，瞅着自己在电视屏幕装模作样煞有介事的表情，不禁哑然失笑：咳咳，真是现丑！（见下图视频截图）
春节过后，返程的南航机票连续延期三次，还是迟迟没有飞机。3月19日，旅行社经理再一次发信息给我：”亲！四月份的航班仍保持关闭状态，现在最快的回程航班是5月1日了。我们尽量帮你订座位啊……“
4月1日，那位女经理又发来信息：”亲，航班又取消了，目前5-6月份都是取消状态，要静等佳音了哈。“
我回复她一个哭脸：”看来遥遥无期啊！”经理安慰说，别难过，航班一恢复我就给你留座位。“然后，就没有然后了……
这期间，我写了几篇有关印尼疫情的公众号，客观记述了印尼防疫抗疫令人啼笑皆非的种种。标题链接如下，有兴趣的读者不妨点击回顾一番：
当时我还引用了几句齐秦的歌词调侃道：”你问我何时归故里，我也轻声地问自己，不是在此时，不知在何时，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。“
但我在心里否认说：”不可能滞留那么久，等五六月份印尼旱季，气温升高，太阳更加猛烈，病毒就会统统被晒死。
孰料，前面引用的大约在冬季那句歌词一语成谶，如今我回到祖国，果然已是寒冷的冬季。
挨到11月底，国内往返印尼的正常航班还是没有动静，只有雅加达分别定期飞往广州、杭州、南宁、昆明等地的印尼商业包机。票价已从高峰时期的一万多人民币，小幅降至八九千，此时不走，明年一二月份到春节前更贵，还不一定能订上。
我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在12月中旬启程回国，于是便托朋友帮忙向包机商的机票代理订票，经过比选，确定了12月14日印尼鹰航雅加达至广州的GA8980航班，票价为8999元/人。
代理机票经验老道的安徽美女老乡徐珉说，因为是熟人，，当天即订好座位。
二、临行前的核酸检测与大使馆认证
据徐珉透露，这大半年来开始卖机票至今，差不多每一个航班都有乘客因核酸检测呈阳性而被卡住，取消行程。
“处审核不过关，不给发绿码，机场就不可能让你登机。最多时候，一个从外岛辗转来雅加达准备回国的中国工友团队，46人当中就有31人检测为阳性，虽然大部分都是无症状或轻微感染，但也只能被关在雅加达机场附近酒店隔离，由他们所在的公司联系中餐馆每天送盒饭。真是可怜死了！”
丁叔叔闻听此言，心里也是七上八下，忐忑不安。只因这几个月，我虽然一出门便自觉戴口罩，也比较注意防护，但平时的采访任务并未中断。
比如前两天，我仍然忙着访谈几位华社领导，这些人都是社会名流、工商精英，人家出于信任，要和我这个以写作谋生为己任的码字师傅聊聊，我总不能推三推四不识抬举吧！
12月11日下午，笔者（右二）对雅加达留台校友会理事的采访活动。
印尼防疫措施相对宽松，还有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友新朋设饭局宴请，确实推辞不了，也就爽快赴约，吃喝谈天，皆大欢喜。
可是，在上述过程中，自己会不会不慎中标，或者万一成为无症状阳性怎么办？哪谁知道呢！
忘年交小友丁冲博士，日前给我讲了个真实的故事：
他太太小韩有一本地人同学，年轻知识精英、印尼政府某部委外聘专家。头脑非常理性，自控能力极强。自从三月份印尼爆发疫情，此人便足不出户，连续闭关在家八九个月，自然万事大吉。就在前几天，这哥们的一个发小密友，也是国家公职人员，极力邀请他出来见面，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吃了个饭，哪知道该密友已是无症状感染，这哥们也不幸立马中标，住进医院，结果八九个月的闭门苦熬，前功尽弃，气得他大骂发小忒不讲究！可是又能怎样？怪只怪自己运气太背，功亏一篑，比窦娥还冤。
反过来说，这印尼哥们的遭遇，也再次印证了咱们中国人那句老话：是福不是祸，是祸躲不过！
听罢小丁博士这么一说，丁叔叔只能横下心来，赌一把自己的运气。
按照规定，印尼回国人员上飞机前48小时必须完成“双检”活动——即核酸检测与血清检测。笔者所在的鹰航雅加达--广州乘客微信群反复提醒，要大家务必于12月12日早八点赶到指定检测地点等候检测。
11日晚上，我早早睡下，心里不住祷告，祝愿自己明天检测过关。
经中国使领馆认证指定的雅加达新冠检测机构，总共有十几个医院。受检者不必去医院，而是到各航空公司挂钩的酒店进行检测。而所有检测活动，均由包机商外包出去，一切按商业运作方式实施，所以费用比较贵，核酸检测与抽血化验，一个人要交1400元人民币。
12日早上不到7点，我便请朋友派了一辆汽车，送我前往雅加达机场附近的一间酒店。原来以为酒店在机场旁边，走高速半个钟头富富有余，没想到驾车的司机根据地址由手机导航开出去不久，便一头钻入郊外的农村，在小路上绕来绕去，开了五十分钟还没找到。我满腹狐疑，几次让司机下去问路，后来证明并没有走错，最后七拐八拐，终于找到那家酒店——在机场旁边不假，但这间快捷酒店的位置却是在机场跑道背面的乡下。
转念一想也就明白，包机商为了节省成本多赚点钱，租用这里的酒店肯定便宜，只是苦了那些外地来的同胞，人地两生，语言不通，很多人找的晕头转向，好在大多数都能按时到达。
包机商派来的工作人员正在酒店大堂，对前来检测的乘客查验护照，发号等候。
在酒店餐厅等候检测的回国同胞，大多属于印尼中资企业的务工人员。
上午九点，雅加达某医院的几位护士医生来到酒店，她们负责为每个人抽血，并做鼻咽拭子。会说中文的工作人员按号码叫人，每三人一组，同时进入对面的玻璃房间，印尼护士小姐姐态度温柔，操作手法也很熟练，两三分钟就可完成一个受检者的抽血、采样。
为笔者检测的印尼护士美眉。
就我个人的感觉来说，抽血扎针一点也不疼，只是在用棉签捅嗓子的时候不大舒服，忍不住干呕了几声，还好十几秒钟就结束了。
做完检测回到住处，第二天上午，包机群主陆续发来电子版的检测报告，我收到一看，两项皆为阴性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，心里顿时轻松不少。
然后就是通过微信小程序，向使馆发送这份报告，审核通过后，耐心等待下面这个二维码变成绿色，才算检测正式过关。
当天下午使馆审核结束，机票代理徐珉兴奋的在群里宣布：这回从她手上买票的63个人，无一人阳性，全部绿码合格。谢天谢地！看来这位美女老乡越来越有造化，希望更多回国的同胞都来找她买票。
三、机场通关，印尼中国大不同
14日凌晨四点多的飞机，午夜12点半，我就提前赶到雅加达机场。本航班一百多乘客也都陆续到达，大家听从包机工作人员指挥，集合在托运办理登机牌的柜台前。
雅加达苏哈国际机场三号航站楼，是三四年前才投入使用的新建筑，面积足够大，但其建筑材料，明显比国内大城市的航站楼低好几个档次，尤其是大厅的各种灯光，既不明亮，又有些刺眼，让人很不舒服，整个山寨版国际机场的感觉。
凌晨四点半，本航班包机旅客开始登机。
印度尼西亚鹰航，简称“加鲁达”，是由印尼政府全资所有的国家航空公司。在印尼所有航空公司中实力最强，比较准时，安全信誉也不错。这次执飞广州的是一架波音737半旧客机，机舱内上座率大约九成，看来这一趟的包机商稳赚了不少。
一路无话，上午11点安全降落在广州白云机场。
相比之下，广州机场对于入境旅客的各种通关及检测手段，已经形成一套完善可靠的防控机制：严格先进、高效便捷，海关、边检、卫生防疫、全部信息登记均由电子程序操作，成龙配套，非常成熟。
现场工作人员也很亲切耐心，下图墙壁上“欢迎回家”的心形标志，让人心头一热。
白云机场到达大厅高悬的国旗和立柱上的广告画面，正是今日中国精神的象征：庄严、热烈、时尚而充满无穷的活力。
分配隔离酒店的争执
就在我迫不及待地把上述感想，用手机Wa软件发给印尼的几位华人朋友之后，却在即将登车前往隔离酒店时，因为价格问题和本航班几十位乘客一道，与有关工作人员发生了不应有的争执。
当时有三辆大巴航站楼出口，接运我们这批乘客去隔离酒店。大家依次排队来到车前，车门已经打开，两位身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这时告诉大家：“今天随机分配你们去天河区的某某酒店，每天每人的费用是400元，不包括一日三餐吃饭的费用。”
“啊！四百元还不包吃……怎么这么贵！”
人群顿时骚动起来，有几个工人模样的回国人员不愿意上车，我也在拒绝之列。
那位年轻的工作人员解释说：“天河是广州繁华的商业区，酒店是四星级的，所以费用比较高一点。请大家配合。”
“难道在广州的隔离也和印尼一样，完全包给这些负责安排的防疫人员进行商业化操作吗？”
我以在雅加达的核酸检测模式，暗自判断这些人也是想赚回国人员的钱，而猛砍一刀。于是，我不客气地问：“如果我们不去呢？”
对方生气地说：“如果不去，就把护照交上来。”
另外一位操四川口音的乘客大声叫道：“凭什么把护照交给你？”
对方回答：“防疫时期要严格控制，不交护照，如果你们跑了怎么办？”
我说，小伙子，你先报一下身份，如果你拿了护照跑了怎么办？
他说，我是机场指挥分发隔离酒店的负责人，你们必须把护照交给我，不然我就要叫警察过来了。
这时，全部113名乘客大约有一半人上了大巴，他们可能是有单位报销隔离费用的公司职员。而另一半人还僵持在那里。
拒绝前往广州天河区高档酒店的乘客与机场工作人员僵持对峙。
我对大伙说，先把护照交给他，他过一会就会还给我们。于是，这些不愿意去天河高档酒店的乘客纷纷把护照递给那人。他要求大家回到机场隔离区等候。
我边往回走，边放缓口气，向另外一位穿白色防护服的高个子工作人员说明情况：“你们可能不知道，今天这些从印尼回来的同胞，大部分都是在偏远岛上打工的农民工，有很多已经几个月没有领到工资了，连回国的高价机票都是借钱买的。你们安排这么贵的酒店让他们隔离，十四天连吃带住就得七八千块。他们还要回家过年，你叫他们怎么负担？”
高个子听罢，连连点头：”哦，是这样子，那我向上面的领导汇报一下。“
我又告诉他：”从昨天晚上到现在，这些人害怕路上感染，已经十来个钟头没吃没喝了。你们不要让大家等太久啊！“
他说，好的，我们会尽量再想办法。
两分钟后，有工作人员送来面包和矿泉水，让大家先垫垫肚子。
又过了半个小时，又有一位穿蓝色防护服的高个子工作人员拿着话筒，开始向大家喊话：
人群默默地点点头，有人答声道：”这样安排可以！“
护照被送还给大家，人们拎着各自的行李，跟随工作人员重新排队走出大门，陆续登上了开往清远的大巴。临上车前，我对那位蓝衣高个子年轻人说，早一点解释，多一分沟通，就不至于发生误会了啊！
他如释重负地说：是啊是啊！谢谢理解，祝大家平安顺利！
清远的隔离酒店
蒙蒙细雨中，大巴在高速公路开行了一个小时，把我们五十多人拉到了距离广州近70公里的清远市清新区。这里被当地政府新冠防控指挥部征用作为定点隔离的地方，是位于太和镇的檀香文化主题酒店。
清远不是广东的发达地区，太和镇只有6万人口，但也是街道宽阔整洁，到处都有新建的高层住宅，与南方大部分中小城市一样两样。
大巴一到酒店，五六个身穿全套防护服、背着消毒喷雾器的”太空人“，就如临大敌包抄上来，又是对整个大巴车喷雾消毒，又是对大家一一核对姓名，再次测温。而我们则好像战俘一样，坐在车上不能随便乱动，一切行动听指挥。下车之后也不能从酒店大堂上楼，而是由工作人员押送，由底下车库坐专用电梯直接进入各自房间。
文化酒店半新旧，笔者入住的是一间双床标准房，设施齐全，也比较干净。
从酒店窗外看到的清远市太和镇街道行人及新建的住宅小区。
入住后大约半个小时，工作人员送来的盒饭晚餐，四菜一汤，味道一般，也不难吃，每顿发一个水果。
走廊上工作人员，他们都是清远市医院派来的，在这家酒店一共有十多名医生护士每天为隔离人员服务。
工作人员分给大家填写的心理健康问卷。
给每位隔离人员都戴上了一个电子手环，可24小时自动测量体温，并与大堂服务台的终端连接，便于义务工作者随时了解每个人的体温变化。
在此隔离的食宿费用是每人每天280元，比原来分配安排的广州天河酒店食宿费用低将近一半。
隔离第二天，清远市新冠防控指挥部给每个人赠送了”爱心健康包“，里面有消毒液、杀菌湿纸巾、医用外科口罩和一些饼干。
感谢清远！这份情意我们心领了。
这几天正赶上北方寒流袭击广东。此时我写完这篇公众号，房间的温度大约是零上17度，我从终年炎热的南半球雅加达回来，多少感觉有些寒冷，但是能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，我的心里一直是热乎乎的。真的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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